5 前進大陸 Debriefing

總之呢，我活著回來了

這次到廣州足足四周28天
其間只有一個禮拜天有休息
扣調頭尾不算的話實際工作天數約為25天
幾乎是天天跑工地的狀態

廣州進入夏天了，所以很熱
熱到案場這邊的工人因為工程總包不給開冷氣所以罷工
熱到達到法定停工的高溫所以可以不用上工
(可是身為台灣人的我不適用此規定，照常上工....)


工作過程中的疲勞和生活環境帶來的壓力姑且不提了
總之，把工地的完成度處理到了98%
剩下的2%是因為規劃者很樂觀的把備品數量設定為0
而現場設備卻不如預期般樂觀的發生了燒毀的情形
在彈盡援絕的狀態下，雖然不滿意，但也沒得接關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最後2%完成不了

為了在這邊好好的活下去培養出了奇怪的新技能
因為不太喜歡當地口味所以吃味千拉麵吃到菜單都背起來了
然後因為實在吃到膩了所以開始改吃當地口味
當地口味很容易就吃膩所以交叉著吃啃得雞
還有在當地看到一堆奇怪的鬼現象....
這些帶著血淚有苦有樂的東西，晚些時日有心力了再發吧
現在正專注於處理另一件事情



--



颱風離開的隔天，進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找老闆做報告

事實上在我把完成度98%的報告發出去的同時
也發了另一份簡單的信件給老闆，告訴他我的意志沒有改變
不過老闆不知道是真的沒看或者故意裝傻
總之他很努力的假裝沒有這件事情發生過

不管用的，你不理我就是會一直講
就算你不想聽，我也還是這樣的決定，不會改變了


最後的結論是，老闆原則上同意
但是要我自己去跟新主管談



--



新主管？

是的，新主管


在我到達廣州的第二週
公司頒佈了新的人事調動令
生效日是在發佈人令的七天前

Anyway，人令補發總比不發好
但是這份人令的內容，我是在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當時當刻，人在大陸的我到底是什麼？
人令上沒有說明，從同時發佈的通訊錄中來看....

頭銜是空白


是的，空白


老實說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是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是」嗎？

抬頭看看上級是誰，嗯，不再是直屬在老闆之下了
也很顯然的不再是特助了，因為特助現在是業務姐姐的職稱
微妙的是，我的直屬主管，是一位新來的協理
出發前老闆有跟我提過這件事，說對方是個資歷十年的強手，要我可以跟他多學很多東西
不過，這個人8/1號才正式上班
換言之，我現在是沒人管的狀態

人在大陸，為了公司拼死拼活流血流汗
然後公司發個命令說你現在什麼都不是
上面也沒有你從屬的主管，從當時起到8月的一個月自己看著辦

公司是這樣對待我的....？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東西收了自己買張機票回台灣

不過，擺爛不合我個性
就像玩Game不看到結局前我是不會把光碟折掉的
不在這個案子上擺爛，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還有對這次安裝設備的責任感


這次來安裝的設備，是在2007年1月時生產完畢的
是的，就是當時造成了公司一個人月薪的損失的那批貨
那時候文章裡也有講到這批貨生產了但是訂單遲遲沒來

其實，這批貨對我來說，有很深刻的回憶

一方面是我接任PM以來，用心最深的一次設計案
設計的時候特地用Flash製作了說明示意圖
PCB、Cable也大膽採用了幾個以前沒用過的設計概念
就公司接案子的型態而言，這也是最後一次ODM形式的案子
同時，也是我給公司帶來過金錢上最大損失的一個案子
還有就是，這個案子，本來是為了某大手便利商店量身訂做的
以當時的形勢，如果案子成了很有機會藉此做為跳板進軍日本市場

很可惜的，這個案子的訂單後來始終沒有來
這些設備也一直以庫存的型態存在著
只有偶爾一些小案子會調幾台出來用一用
訂單沒來的原因公司從來沒有公開說明
就我自己的觀察，只能說應該是些大人的理由造成的

而這批設備終於能大規模的派上用場，就是我這次廣州的案子

我自己用心最深的一套設備，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卻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再次不能遂行任務？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強逼著自己，忽略公司那些不明究理的人事調動和通訊錄
專心一意的只把這些設備搞定


話說，隔兩天通訊錄有發出更新
在這次的更新中，出現了我的頭銜 - 產品經裡

是的，當了半年的特別助理，我現在回鍋去當產品經理了
7/1號生效的意思是，在我收到信的同時就已經生效了

但是，該做產品規劃、設計的產品經理
現在卻在海外的工地爬上爬下？
我始終不能理解公司這樣的調配目的何在....

當然，我也跟老闆反映這件事了
老闆只是雲淡風輕的說我在意太表面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我應該要在意一些更實質的東西



--



更實質的？
嗯，那我們來實質一點分析看看吧

在工地當監工，需要面對各種突發狀況
會有來自不同背景環境領域的人跟你詢問許多事情
對於這些人與事，必須做出正確的判斷、回應、並向公司做出不失真的回報
要能勝任這些情境，會需要業務的特質

現場安裝的是硬體設備，安裝上去的東西有可能動作會異常
為了找出原因何在、解決問題，會需要對硬體與產品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這會需要硬體設計人員的能力

現場安裝東西的時候，會遭遇到業主或高層人士臨時更動設計
也可能遇到施工人員並未按圖施工，現場與圖面不一致的情形
在這種時候，需要操作AutoCAD配合更動的部分修改施工圖以使圖面能與現實狀況一致
這會需要製圖人員的能力

現場安裝東西，當然不會是監工自己動手，而是要工人去進行
工人有可能什麼都不懂，當然就需要專業人士的指導
通常這會仰賴一個熟知產品應用的FAE來進行

安裝完的東西需要測試
測試的時候軟體可能會有Bug、有可能軟體不足以反應現實情況
那就會需要現場Debug或者調整參數
這會需要軟體設計人員的能力

曾幾何時，我在這家公司將上述五種能力都累積到自己身上了
這是非常實質的事情吧？對公司來說沒有比我更適合來現場處理案子的人了
因為同時具備這所有能力的，在公司只有我一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越發對自己的薪水滿意不起來
和身邊認識的人調查了一下，我的年資、工作內容、具備的專業知識不會比其他人差
但是我的薪水很明顯的和工作狀況不成正比
於是，我上了104利用他們的系統查了一下
104告訴我，在同性質的工作中，我的薪水是偏低的

我想，薪水應該是再實質不過的東西了吧？
在這麼實質的層面上，公司能給我什麼？


我心知肚明，公司沒有能力在這個層面上滿足我
公司的財務狀況我是清楚的
還有公司在人事管理、薪資發放上的原則我也是清楚的....



--



我的新主管，暫時先稱他協理吧
聽說一直很期待我回國要跟我聊一聊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和他談到我這個人的
不過大略聊過以後他告訴我，接下來應該會讓我做主要的Project Leader
原因大致上是，公司裡歸他管的人中，對Project管理比較有概念的人就是我
所以希望如此安排，並且會教導我許多Project管理上的技巧

談完之後，我也沒什麼猶豫的老實告訴他，我希望11月底離職

果然是初次見面就這樣講一定會熊熊嚇到人
偏偏他又趕著得去參加另一個會議沒辦法立刻跟我詳談
也罷，週五就是8/1號了，屆時再談也不遲吧


有件很微妙，但是我一直不是很想寫在Blog上的情況
事實上在我轉特助的這半年間，我的工作內容並沒有太大變化

我是掛著特助名字的產品經理

很微妙吧？

其中一個原因是，老闆指名接下PM工作的一位大叔
年近50歲了，為人溫和沈穩
老闆看中他這樣的特質希望他能在產品管理上帶來新氣象

不過，在我教他怎麼用Project Server的時候，他睡著了
然後，在我跟他說明完產品開發、生產的流程後，他告訴我說覺得自己不適合這個工作
有天，因為對已經啟動的Project一問三不知，惹火了採購姐姐開罵，被罵的他流下了斗大的、哀傷的眼淚

大叔的存在，因此變的模糊了
我的工作職稱與內容也跟著模糊了
職務名稱上產品經理是他，但是決策卻是我在做
年資比較久的人是他，對話時強勢的人卻是我

我不能丟著不管，因為大叔會死纏著我，其他人也會來要我出面處理事情
我不能干涉太深，因為那樣是逾越職權了，但是如果不干涉，幾乎不出預測事情一定會往壞的方向走

結果，大家都說：這個年輕人對年長者很不尊重，口氣很不好
結果，大家都說：這個年輕人只對老闆客氣，對其他人都是指頤氣使，跋扈的很


結果，我到底是什麼了我？



--



轉任特助的業務姐姐說
過去這半年我本來就是產品經理，頭銜、工作內容都沒變，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在意這種事

............................？

恍然大悟

原來，公開在會議上宣布我擔任特助、協助董事長處理技術面的事務
即使做到這樣了，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是特助
只要沒有正式人令頒佈，就表示職務沒有調動是也
名片頭銜與職務頭銜不畫等號、工作內容與職務頭銜也不畫等號、對外頭銜與對內頭銜也不畫等號....

幹，聽的懂這是什麼情況的請舉一下手給我看，謝謝


簡單來說，過去這半年特別助理的工作經驗只是一場夢
是一場我過渡自我膨脹、自我滿足、自我幻想下產出的夢


你何不直接告訴我「因為你太嫩了，沒有我來得適合接任特別助理這樣的職務」
這樣我還比較能吞的下這口氣....

因為沒有人令調動，所以做了半年的特助是假的
實際上是找了一個替死鬼放在我前面讓我當藏鏡人這樣？
如果我不是特助，那又是以什麼身份來廣州處理工程事宜？
一個產品經理把國內生產、開發的工作丟下不管到大陸處理工程？

如果這種種難以理解和解釋的奇怪現象都是合理的存在
那麼公司這次的人事調動不就等於是沒有實質意義了？
既然我本來就還是產品經理(要幫人修電腦、看印表機為什麼印不出來、到現場監工的產品經理？)
所以現在其實是沒有變化還是產品經理(所以↑這些事情也還是通通都要做，公司的工作分派並沒有因此變的更正常)

那為什麼還需要做組織調整？浪費時間與人力？



--



姐姐還說，我太虛榮了，太在意那些表面的、虛浮的事情
我太過在意自己的頭銜好不好聽，太過在意自己和別人之間地位的高低

我不懂....為什麼我的想法會被扭曲成這樣？
我不善溝通？橫向交流很差？跟人講話沒大沒小？

原來是這樣嗎....
我都已經搞不清楚，是在這間公司三年半的時間，我變成了這樣的人
還是，其實從以前開始，我本來就一直是這樣低劣的人....？



--



這兩三天陸陸續續談過的感覺是
這間公司，上頭的人已經聽不到我的聲音、摸不著我的感受了
大家都是同一句話「不要問公司為你做了什麼，要問你為公司做了什麼」

我為公司做了什麼？我獨力搞定大陸市場的第一個試點
這麼重要的搶灘作戰搞定了，還一樣在問這句話？

沒有人願意聆聽我真正的想法
每個人都試圖要洗我腦，讓我相信是自己沒有想清楚才會想離開
沒有人願意去思考這個組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在公司正要起飛、時間點最好的時候我會想離開

公司到了這樣，跟一個僵化的大型組織有什麼不同？
同樣都是為五斗米折腰，為什麼我要留在這個待遇比較差的地方？



--



「把責任推託給下屬，掩飾著自己的管理無能」
越是努力想要傳達自己的想法給公司，宮崎琢磨的這句話就越是在自己的腦袋裡迴響

限界です。もう終わりにしましょう....



--



旁觀的人或許會說「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你把公司想得太惡劣了」
旁觀的人或許會說「我覺得公司講的都對啊，本來就是你做的不夠好」
旁觀的人或許會說「嗯，他們講的都是你確實有的缺點啊，好好檢討吧」
旁觀的人或許...............................................


那麼，我想答案很清楚了
其實所有的問題都在我身上

所以，請讓我離開吧，別再阻止我了

好聚好散，請讓我能實現這四個字
我不想像之前看到的幾個人那樣，擺爛擺到名字臭了才能離開....